2014年4月25日 星期五

大家輪流被鳥籠公投踐踏一遍?

圖片取自 http://anime.desktopnexus.com/


我今天看到新聞,看到國民黨黨團打算推動核四蓋完,安檢完後,連燃料棒也不插就不商轉封存,啟用需經公投決定,以面對林義雄禁食,捲動全台灣的新一波人民反核力量。這個決定說是給當局下台階,老實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下台階,但是如果此案成真,應該會促使更多人對於現在的鳥籠公投檢討到底這個公投法真的合理嗎?當然,那些從一開始就不認為公投是人民權益的人,就不再考慮中了。

這必須連結幾個新聞來看,雖然政治人物出爾反爾習慣了,但是不從他們目前明確表示的意見來分析也是不行的。

首先,是馬江都認為核四的細節可由公投決定,就算只是表面上也好,公投停建、公投商轉都是政策的選擇之一。

第二,馬江都堅持不為核四提出公投的例外,也就是不會公投降低門檻與否決特別條例。依現行公投法運作。此意志貫徹到底。

第三,首段提及的國民黨黨團決議依優勢通過,至此,反核公投將變成擁核公投。因為依照江院長的邏輯不商轉成為政府既定政策,這時候,核四商轉的公投變成是要啟用商轉的公投。題目大致上合理來說,可以定的如兩個:「妳贊成核四啟用嗎?」「妳贊成核四繼續不啟用嗎?」

然後我們就會發現一個關鍵的問題,回到那個公投法一旦題目的表述方式改變,現行公投法的門檻就會影響表決結果。

依照我國的投票率,以鳥籠公投目前為止的紀錄,每一案都是否決的。用「妳贊成核四啟用嗎?」,將會永遠的讓核四封鎖。而用「妳贊成核四繼續不啟用嗎?」則隨時核四都可以啟動。

而如果依照江宜樺院長的邏輯,核四公投是複決權的表示,國民黨黨團決議通過後,政府的既定政策將變成,不啟用核四。那麼他的反面表述,邏輯上應該變成了「啟用核四」,或者「不要繼續不啟用核四」。也就是前面提到的「妳贊成核四繼續不啟用嗎?」的選項,變成不合江宜樺的邏輯,必須要淘汰,因為「繼續不啟用」是政府既定政策。

這就回到了前面提到的「擁核公投」,換成擁核的人將面對公投法設下了不管怎麼樣公投都無法通過的門檻。

就算把江宜樺在邏輯上想辦法解套,說未啟用,並非不啟用。而是不存在「啟用」的狀態,因此啟用搭配「核四商轉特別條例」提出,變成創制權。又回到了他是正面表述,因此變成了「你是否贊成通過核四商轉特別條例,啟用核四?」這樣還是回到了依現行投票率,核四一定會被公決否決的狀態。

不知道這會不會讓立場不同的大家重新去尋思,這個公投法真的很有問題,因為需要公投的一個重大政策,怎麼會因為題目語意上的設計,就會讓結果完全改變。不管是哪一種立場的人民,我們國家人民的意志難道就只是語句分析的形式邏輯就可以徹底涵蓋嗎?

核四當然是不管怎麼樣都不要啟動比較好,問題是,核四如果真的不啟動了,那麼,擁核的力量能否站起來,捍衛自己的權益,反對這個鳥籠公投法?另一方面來說,反核的人,能不能夠繼續監督這個鳥籠公投法的修正,衝破這個惡意設計限制人民權力的法律?

或許當所有的人都輪流被法律踐踏一遍,所有的人都當過既得利益者與受害者,彼此的感受會更加貼近吧。

最後我下一個我直觀的判斷,其實國民黨高層根本不在乎核四能不能啟用,其實他們沒啥能源政策的考慮,所以其實核四不啟用他們也沒差,現在一直堅持核四不可少,除了基本的營造利益的問題外(已經靠著建完解決了),就是不想聽「刁民」的面子而已,他們隨時都可以轉換成非核家園的擁護者。就像堅決主張廢除死刑的馬英九,面對政治風暴的時候,就會處決幾個死刑犯來轉移焦點一樣。他們所有的理念都是隨便說說的,只有「錢」跟「爽」才是真的。

2014年4月23日 星期三

太陽花學運雜記 之十 你以為我喜歡上街嗎?



今天因為核四的抗議行動,又發生警察包圍後打人的事情,唉,才正好把前些日子的文章整理到411,連兩個禮拜的時間都還不到,又來這件事情,這個政府真的都不會反省,壓力也好像給得還不夠似的。今天大家為什麼上街,林義雄為什麼會到需要禁食,如果不是十幾年來對人民意見置之不理,從以前罐頭工廠時代就用欺騙的方式處理,今天會弄到這個樣子嗎,人民會需要上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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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記得我剛入工會的時候,我的前任還在指導我。那個時候的我,剛從學校畢業,知性還豐富,論理還清晰。很快的我就掌握了工會裡初步的勞資問題。並且分析了各式各樣資方的強詞奪理與違反法令的現狀,我一一的指出資方的錯誤。

我的前任問我一件事情,妳找到他們的錯誤了,然後呢?我說我會依法申訴,協助會員尋找法律資源,然後組織工會代表去告訴資方他們違法了,要他們檢討。

我的前任問我,妳都作了,然後都沒有效果呢?我當時對於我的前任感到非常的度爛。林背台灣大學碩士,論理清晰、明確的指點出雙贏的作法,正確的勞資關係、雖然反應的是勞工權益問題,但是也協助了資方減少了違法的成本。我想出對的事情,也指出正確的方法了,還沒有效喔,你是不是太小看林背的智商。

後來,我的那些明智的作法跟論理,送公文給他、法律分析、勞工局協調、上法院開庭。資方大抵上來說的回應差不多是:違反喔,隨便你啦~爽~誰鳥妳。一百個明智的作法,都比不上一卡車人去嗆一句:「幹妳娘,妳再不處理我們走著瞧。」早上嗆完,下午解決方案的協商就考慮中了。

我後來才知道,道理當然是要講的,但是老實說,道理沒有那麼複雜,因為那些掌握權力的人根本沒再跟你講道理。

野草莓的時候也是一樣,野草莓的時候,其實初期一直有所謂論述層次太低的問題。怎麼說呢?其實野草莓初期的問題很簡單,他在還沒變成野草莓之前,更素樸的那個1106行政院抗議的行動。不是為了什麼大的問題。就是要「警察依法行政,不要打人。」老實說,這有什麼可以論述或者討論的,警察就不要打人就好了啊,亂打人、亂抓人就撤職坐牢就好啦。
不過沒辦法,總統支持、行政院長布屬、警政署長下令、分局長指揮、小警察動手。有權力的人從頭頭到末端全部肆無忌憚。「打人就打人,不然妳想怎麼樣。」

後來運動的學生們作久了,開始想進一步的事情,好吧,警察亂凹亂解釋,拿集遊法護身。終究進一步的把警察亂凹亂解釋的集遊法,跟當時社運團體抗議很久的集遊法違憲議題連結,生產出了更多的理論層次,包含集遊法的違憲問題、申請制的荒謬之處。

但是根本的問題其實就是,妳政府施政的時候,遵循「法治」原則,沒有法就好好立法,有法就好好依法行政,行政的時候就誠實公告溝通,執行的時候就好好依公開資訊執行。

這些根本就不是什麼特別的知識或者高深的學問。

妳跟政府說:「妳違法摟!他跟你說,謝謝指教。」然後美麗灣照蓋不誤。

妳跟政府說:「妳違法摟!他跟你說,謝謝指教。」然後天賜良機,把妳房子拆掉,敗訴也不還原。 爽啦,反正你家人也死了,房子也拆了,謝謝指教喔~

妳跟政府說:「妳違法摟!他跟你說,謝謝指教。」然後把妳打一頓,然後跟你說,沒打人啊,一邊吹口哨,然後一邊拿不出現場的蒐證錄影。

妳跟政府說:「啊不是說今天不驅離?」他跟你說,沒有驅離啊,我是柔性勸導。

就像今天,耶魯的博士跟你說肩膀長在頭頂上。木頭作的,硬硬的東西,手持後敲擊頭頂上的肩膀叫做「輕拍」。

這個政府就是這樣跟你講道理的,會有這麼多人明明很有道理,卻已經懶得跟有權力的人講道理了,就是這麼簡單的理由。

我看到4/11圍中正一的場面,我就很難不去想當初被說所謂「論述層次很低」的野草莓初期。

請問一下,叫警察依法行政、依憲行政,到底是哪裡還需要什麼樣的論述?

請問一下叫警察不要把人的手指頭扳斷,叫警察不要把手無寸鐵的人打破頭,需要講什麼樣的大道理?

是不是要連「字典」都得重編才有辦法講完這個大道理?

2014年4月22日 星期二

社會小學:20%就可以否決公投的笨蛋班會

來源:http://electricliterature.com/blog/2012/08/08/she-eats-birds-she-eats-birds-she-eats-birds/

「什麼是鳥籠公投?」女兒問我; 「那有雞籠公投嗎?」剛剛才討論過台灣地名的兒子一邊推著車子一邊亂入。

我拿出小明跟小明他哥,一個人切蛋糕一個人選蛋糕的例子,來反問他們:如果讓切蛋糕跟選蛋糕可以是同一個人,會產生什麼結果?

女兒說:「那當然每個人都搶著要切蛋糕。」「應該會打架,可能還會搶刀互砍咧。」弟弟對於衝突場面特別有興趣。

「所以遊戲規則很重要,公平的遊戲規則設計好以後,大家就會照這個規則走; 規則很爛的話就糟了。」

「台灣的公投現在就發生類似的情況,使得公投法無法被使用,所以叫做鳥籠公投。像你們班上29個人來說好了,每次表決一定要有15個人投票; 如果沒有,班會的提議就會被否決。」我說。

「不是只要支持的人比反對的人多就好嗎?有些同學開班會都在睡覺或是看哈利波特,一直戳他們他們還是不舉手。」女兒說。

「因為我們的公民投票法規定,只要班級總人數的一半沒有投票,就直接算否決了; 所以如果有一半的人沒舉手,就算否決。」

「但我教你一招,比方說你要提案園遊會我們賣珍珠奶茶,但感覺沒有半數的人會舉手,你可以改提案說"我們園遊會不要賣珍珠奶茶"。這樣,你們班29個人裡面,如果有9個人(~30%)老是不舉手的話,那只要再有6個人加入他們不舉手(~20%),就算其他14個人都舉手贊成"不賣"珍珠奶茶,你們班就得"要"賣珍珠奶茶了,因為投票率還沒到50%,所以"不賣"珍珠奶茶被否決。

但要注意,"反對""不賣"珍珠奶茶的6個人中,只要有1個人舉手"反對""不賣"(投票人數達50%),反而"不賣"這件事就會通過。」

「爸爸你在講什麼,這跟"山前有個崔腿粗"是一樣的嗎?」弟弟困惑的說。

「這什麼鬼規定!我想賣珍珠奶茶,要提議不賣; 然後表決的時候還不能對自己的提議舉手?但這樣卻可以達成我原本要的目的?」

「對,這就是我們公投法的規定,所以:想要賣珍珠奶茶,最好提議"不要賣珍珠奶茶",然後讓它被否決。」

「這樣的規則好像聽起來怪怪的喔。」弟弟從完全不懂到似懂非懂。

「所以,只要睡覺的同學加上反對的同學有到50%,提案就不會通過; 但那些睡覺的同學沒意見也不行喔?」很重視制度公平的女兒問到。

「沒辦法囉,我們現在公民投票法的設計就是這樣。」

「設計這個制度的人是笨蛋嗎?有些人對有些事情就是沒意見啊,怎麼可以跟反對的人一起算?」

思索1秒鐘後,女兒眼睛一亮:「不過,這樣也表示以後只要6個同學支持我,我心裡想要的提案就可以通過?只要那9個同學繼續睡覺,然後我把題目改成我不要的題目,並且跟6個同學說好不舉手,來否決我自己提議的提案,就可以要其他14個人照我的意思做?」

「ㄟ.... 原則上是沒錯。」原來自己剛講的話這麼複雜,我先確認了一下才說出口。

「所以,因為總是有些人不舉手,只要題目定對了,就可以輕輕鬆鬆跟他們一起睡覺看書,願意舉手或出門投票表達自己意見的人,雖然人數多,但反而會輸?這公投法還不錯嘛!」女兒好像挖到寶。

「是沒錯,不過; 一來你們班上沒有執行公投法,而且,」

「為了避免"不洽當的題目出現",還有個東西叫做"公投審議委員會",由政府機構來決定怎樣的題目可以公投。」我說。

「那這樣如果政府偏心,就幾乎可以決定哪些事情可以公投,跟公投的結果囉?」女兒的音量提高了。

「所以才會有鳥籠公投這個名稱,這樣你明白了嗎?」看女兒快爆炸了,我趕快做出結論。

「這什麼又笨蛋又過分的規定!」女兒正式氣炸。

眼看氣氛不佳,兒子默默躲進他的房間。不過,他還是繼續推他的車子。

延伸閱讀

1. 以特別法繞過5成公投投票率門檻的澎湖及馬祖博奕公投的投票率分別為42.16%以及40.76%。
2. 公民投票門檻之跨國研究 (警告: 參考資料內文與其結論不吻合)
作者簡介

Sigins, 1995年開始成為個人工作者至今。現為逸思資網顧問創辦人。
經歷三次新創事業計畫,一次人口被販賣。
台大農機學士班、元智資社碩士班、政大科管博士班畢業。研究興趣為新創事業經營模式研究,養家糊口則靠與一群親戚朋友、客戶一同在資訊技術上努力。

個人Facebook: https://www.facebook.com/profile.php?id=1178304103

2014年4月20日 星期日

社會小學: 髒話

圖片來源:http://zidaneex.blogspot.tw/2010/05/jipet-history.html

家中二年級跟四年級的小朋友,常常帶回許多訊息,讓我重新回顧自己是如何經歷了社會化的過程,被植入既定的意識型態到深層意識之中,而這些意識型態也成為一生中思考上及行為上的束縛。

某天,我們一家坐在車內,正好聊到某些工作實在是很不錯,是爽缺,某某人過得很爽等等。這時具有糾察隊性格的女兒說,「HO~~ 你們居然講那個字,我們老師是不准我們在教室裡面講的。」

這樣的情況經常發生。後來漸漸發現,包括「賤」等字,也被導師定義在髒話的範圍內。記得小時候爽字確實是被當成不文雅的字眼,被禁用於小學教室之內。但隨著年齡的增長,社會上對於這個字的接受度越來越高,現在報章雜誌及電視已經習以為常。只是沒想到在小學教室內,還是被列為禁詞。

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女兒班上的男生也發明出一套系統,以各種水果名稱來替代「髒話」。從賤、爽等我們覺得尚可接受的字眼,到國罵等即使大人也要避免的字眼,都涵蓋在內,且精心設計了一張對照表,廣為流傳於同學之間。當然,這張對照表也就成為老師查禁的對象。原來,近來流行於學運之間的語言解放,其實小學生早就自有一套處理的方式,對權威的抗拒原是本能。

只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在外在社會壓力不斷的強化之下,我們學會自我審查。相同的思想,相同的邏輯,若是用不同的用詞、甚或是不同的腔調來表達,也會造成接受程度上不同。

做為一個家長,其實頗能體會老師的為難之處。我們都不喜歡我們的下一代「太早」開始使用「不適當」的語言,但也不希望在這樣的壓制下,使得有天他們終於成長到足以自我判斷時,卻已經失去對社會現實自行解讀的能力。

我能做的是,跟孩子說明我自己對於「髒話」以及「不適宜的詞語」的界定為何,並且詳加說明每個詞語的緣由,例如談到「賤」,則利用機會說明印度的種性制度; 談到國罵,則可以簡介為何各國的國罵其內涵確實如此的近似,以及為何這些詞語雖然為權威所不容,但卻是人人都喜歡逮住機會就講的原因。一切的努力,是希望他們能理解這些詞彙的意義,享受使用這個詞彙的解放與快樂,但也能懂得使用這些詞彙可能帶來的效果,不管是好是壞。

最重要的是,不管在如何的情境之中,希望我們都可以試著穿透詞彙、腔調、語言,去理解論者真正想表達的意思為何。禮貌是促進人與人相處的一種形式,但若有天形式已經遮掩了真正的內涵,我們永遠必須毫不猶豫的選擇內涵本身。


2014年4月18日 星期五

關於訴求可愛的保育策略.....

昨天在臉書上看到一篇很深入的文章,【可愛才不會被放棄?】。談「不宜用可愛做為策略推動保育」,他貼了石虎長大後威武的照片,也介紹了一些長相不討好的台灣瀕危物種呼籲大家,應該要注意的是物種的瀕危,以及生命在生態系中的位置來根本的重視保育問題。而不只是單純的憑我們對幼生埔乳類的外型偏好對推動保育。

文章講得蠻對的,我們在乎保育無非出於兩個理由,第一是憂慮物種的滅絕,第二是對於生命的重視。這兩點都不應該因為生物的外型而有所偏好。但是認為如果採取可愛做為保育策略,其他「不可愛」的瀕危生物會因為天生的「不可愛」而無法激起保育的熱潮,其實我覺得就是杞人憂天了。

我的看法剛好反過來,我認為正因為我們對於「可愛」有某種天性上的喜好,這種將可愛做為保育策略是很可行也很好的作法。那麼,那些,不可愛的物種該怎麼辦呢?其實這真的就是忽略了人類藉由文化工具改造自然,以及當代新媒體後新的呈現方式的思考方式了。

這十幾年來,對日本的動漫研究,有一個很重要的主題,就是「萌」。萌這件事情看起來庸俗,但是其實隨著日本動漫的流行,正在逐漸改變我們當代理解事物的方式。一般來說,「萌」有幾個形式上的重點1.將呈現對象抽象化後類型化。2.類型化後可愛化。3.抽取類型組合後具像化。

聽起來很抽象,其實就是把不可愛的東西變可愛,把可愛的東西變得更可愛啦。

過去的大眾傳播媒體,重視的是真實,電視電影等重視的都是實景,但是老實說,這些所謂的實景,其實就是自然的表象。但是隨著新媒體的出現,動畫或者是視覺大眾文化,變得更容易組合與傳播。視覺媒體其實已經獲得了超越「自然表象」的能力,而獲得了呈現出「人類心像」的具體成果。

講得又好抽象,簡單的來說,就是「心眼」啦。

現在是萬物皆可萌的年代,其實人類本來就有這種萬物皆可萌的潛力,只是過去用在不一樣的地方。就是所謂的「文化工具」。只要人類願意,就可以用文化工具,也就是「心眼」把客觀的物質賦予意義。比方說人類學家Mintz就討論過,在英國,「糖」在1650年之前,在人眼中是藥品,在1650-1750年,被當作是奢侈品、裝飾品,到了1850年之後,就變成了食品。而這個又跟糖在世界體系中的供應基礎的轉變與發展有關。換言之,客觀的事物,到底在人類的心靈裡是什麼樣子,其實是人類是以外在條件為素材,然後再加以調整變化的。糖是如此,瀕危物種也可以如此。

換言之,隨著媒體工具跟創意心靈的發展,現在只要願意,已經沒有不可愛的東西了,這都多虧了宅宅們,開發出「萌」這樣的核心元素。


這次不管是太陽花學運的「吼吼熊」或者是被欺負的「灣娘」,都是透過這種萌化,讓我們心中嚴肅的議題具像化,並且更生親近之心。萌化、可愛化,我們能夠將議題、無生物、各種動植物通通轉換成能同理、可想像、具有親親性的形象,連結人類意志與自然生活。

妳說,怎麼可能,有些東西就真的不可愛或者很噁心,但是她很稀少,需要我們不喜歡也要保育他啊。

那我就舉幾個例子吧。

標準排水量2,567噸,滿載排水量3,048噸,全長120.5米,全寬11.2米,吃水4.14米的日本二次大戰驅逐艦,島風號。這個東西夠不可愛了吧。貼上他的照片,這種鋼鐵戰爭機器,夠不可愛了,甚至叫人感到不舒服。


讓大家看看他現在在網路上的樣子,如果妳用google搜尋島風的話。



妳覺得是鋼鐵殺戮兵器嗎?不是吧,反而超可愛吧?這就是萌化的力量,做為新的文化工具,動漫文化將人類的意志心像,轉換成為具體的視覺影像,並且配合敘事,搭配上適合他的故事。

妳說這是特例,很多自然物種真的很噁心,但是又很稀少需要保護。沒關係,當「萌」跟另外一個動漫元素「人外」結合在一起,妳會知道,這個世界上,需要知道的事情,漫畫早就已經告訴我們了。

這是蜘蛛
這是花枝
這是雷獸
這是電擊棒
\
這是殺人魔藍鬍子跟聖女貞德
這是一大堆真菌
這是媽祖

好啦,現在妳告訴我,什麼瀕危物種不可愛,妳放上網路來大家幫你吧......


太陽花學運雜記 之九 關於411事件雜感

我還記得我剛入工會的時候,我的前任還在指導我。那個時候的我,剛從學校畢業,知性還豐富,論理還清晰。很快的我就掌握了工會裡初步的勞資問題。並且分析了各式各樣資方的強詞奪理與違反法令的現狀,我一一的指出資方的錯誤。

我的前任問我一件事情,妳找到他們的錯誤了,然後呢?我說我會依法申訴,協助會員尋找法律資源,然後組織工會代表去告訴資方他們違法了,要他們檢討。

我的前任問我,妳都作了,然後都沒有效果呢?我當時對於我的前任感到非常的度爛。林背台灣大學碩士,論理清晰、明確的指點出雙贏的作法,正確的勞資關係、雖然反應的是勞工權益問題,但是也協助了資方減少了違法的成本。我想出對的事情,也指出正確的方法了,還沒有效喔,你是不是太小看林背的智商。

後來,我的那些明智的作法跟論理,送公文給他、法律分析、勞工局協調、上法院開庭。資方大抵上來說的回應差不多是:違反喔,隨便你啦~爽~誰鳥妳。一百個明智的作法,都比不上一卡車人去嗆一句:「幹妳娘,妳再不處理我們走著瞧。」早上嗆完,下午解決方案的協商就考慮中了。

我後來才知道,道理當然是要講的,但是老實說,道理沒有那麼複雜,因為那些掌握權力的人根本沒再跟你講道理。

野草莓的時候也是一樣,野草莓的時候,其實初期一直有所謂論述層次太低的問題。怎麼說呢?其實野草莓初期的問題很簡單,他在還沒變成野草莓之前,更素樸的那個1106行政院抗議的行動。不是為了什麼大的問題。就是要「警察依法行政,不要打人。」老實說,這有什麼可以論述或者討論的,警察就不要打人就好了啊,亂打人、亂抓人就撤職坐牢就好啦。

不過沒辦法,總統支持、行政院長布屬、警政署長下令、分局長指揮、小警察動手。有權力的人從頭頭到末端全部肆無忌憚。「打人就打人,不然妳想怎麼樣。」

後來運動的學生們作久了,開始想進一步的事情,好吧,警察亂凹亂解釋,拿集遊法護身。終究進一步的把警察亂凹亂解釋的集遊法,跟當時社運團體抗議很久的集遊法違憲議題連結,生產出了更多的理論層次,包含集遊法的違憲問題、申請制的荒謬之處。

但是根本的問題其實就是,妳政府施政的時候,遵循「法治」原則,沒有法就好好立法,有法就好好依法行政,行政的時候就誠實公告溝通,執行的時候就好好依公開資訊執行。

這些根本就不是什麼特別的知識或者高深的學問。

妳跟政府說:「妳違法摟!他跟你說,謝謝指教。」然後美麗灣照蓋不誤。

妳跟政府說:「妳違法摟!他跟你說,謝謝指教。」然後天賜良機,把妳房子拆掉,敗訴也不還原。 爽啦,反正你家人也死了,房子也拆了,謝謝指教喔~

妳跟政府說:「妳違法摟!他跟你說,謝謝指教。」然後把妳打一頓,然後跟你說,沒打人啊,一邊吹口哨,然後一邊拿不出現場的蒐證錄影。

妳跟政府說:「啊不是說今天不驅離?」他跟你說,沒有驅離啊,我是柔性勸導。

就像今天,耶魯的博士跟你說肩膀長在頭頂上。木頭作的,硬硬的東西,手持後敲擊頭頂上的肩膀叫做「輕拍」。

這個政府就是這樣跟你講道理的,會有這麼多人明明很有道理,卻已經懶得跟有權力的人講道理了,就是這麼簡單的理由。

我看到今天圍中正一的場面,我就很難不去想當初被說所謂「論述層次很低」的野草莓初期。

請問一下,叫警察依法行政、依憲行政,到底是哪裡還需要什麼樣的論述?

請問一下叫警察不要把人的手指頭扳斷,叫警察不要把手無寸鐵的人打破頭,需要講什麼樣的大道理?

是不是要連「字典」都得重編才有辦法講完這個大道理?


2014年4月17日 星期四

太陽花學運雜記 之八 退場的驚喜-大腸花


圖片取自getty photo

大腸花這個系列事件,在整個運動裡面,應該是技術層次最低、組織層次也最低,耗費的成本也最低,但是創造出來的效應最高、而且形式幾乎前所未有、完全跌破眼鏡、明明是爭議形式最高,卻最沒有爭議。

整體的效應幾乎都是正面的、一口氣整合了大部分運動中的內部成員、緩解了運動中的內部矛盾、對外也沒有因為形式上的粗陋成為攻擊的重點、除了體力之外,也沒有自我的消耗。他把公共領域的對話、互相瞭解、快樂、還有發洩,一口氣全部整合起來。

後續的結果或許還有觀察,畢竟其實看轉播,很多人還是說著有趣的話,而沒有真的百無禁忌的說真話,比方說范雲跟林飛帆都是。但是大量大量的人,還是對政治說了真話,而且是肺腑的真話,不管是民族主義的、運動不滿的、情慾的都是。

而說著有趣的話的人,既使我們判斷他還是多所顧忌的沒有說出肺腑的真話,至少在形式上,也突破了很多禁忌,如領袖與菁英對於建構自身權威符號的批判,還有女性大學教授說髒話這種形式。

重點是,大家竟然就接受了,而且這種形式上的粗鄙,很多時候竟然還是夾帶著豐富論述厚度的方式出現的。跟我們早期看到calling節目開始出現的時候單純的百花齊放不一樣。

大腸花的形式是更加下流的、更加諷刺的,但是言論內容的深度是更加豐富的。大腸花是否開啟了說真話的政治的時代,其實還不得而知,目前確實也還看不太出來,但是形式的解禁,至少可以確定一件事情,政治的展演方式必然的已經產生改變。

人類自古以來的政治都講究真誠,既使中國傳統帝王心術裡,君主統治的真誠都還是至關重要的,因為這攸關了社會對於政治想像的一致性與可預測性。我們必須要判斷出對方的真意,我們才能夠預測對方將會作的事情,我們才能夠做出回應,做出批判,做出信賴。但是其實在政治講求真誠畢竟還是太過天真,因為當真誠成為目標,所謂的真誠,都只是「展演真誠」而已。

政治裡,我們常常會看到很多展現真誠的形式,比方說阿扁的絕招,就是兩手握著你的手,然後用力的緊握一下再放手。馬英九的絕招,就是低頭塗鴉,假裝他在寫筆記。這些都是舊的政治世代對真誠的展演,而這些展演,也將越來越沒有用。

我相信我們社會一直在尋找一種新的展演形式做為出口,他可以被操作,並且回應社會大眾對於真誠的期待,過20年後,這種形式也將會落伍,他到之前一直都沒有機會出現。

而這個新的政治展演的形式,以出人意料的方式,具體呈現出來,以一個獨立運動者的巧思,引導了社會的集體創作。

不知道音地大地本人是否真的仔細設計過這件事情,如果他有仔細設計過,我只能說他是天才。但是我猜他沒有,我不認識他,但是我猜他沒有,只是率性而為。那我要說,人類社會生活中的偉大時刻,總是由真誠的人所打造。


2014年4月16日 星期三

戀愛的戰略分析:以策略九說為理論取徑


念完了博士班,可惜還是喜歡自由自在的工作模式。但若要走學界,還要先熬過助理研究員/助理教授的階段,才能取得人身自由,想想還是算了。

不過所謂學以致用,老板的策略九說一直是學習策略理論容易入門的工具,在此試試看能不能試著讓大家一分鐘就了解每一說的梗概,用大家最感興趣的例子。

* * *

1. 價值觀點

我能為伴侶提供的價值為何?司機、提款機、心理需求、生理需求?無微不至的產品與服務,甚至是炫耀性價值,都能令您更有競爭力。重點在於如何看透顧客需要的價值,並加以滿足之。反過來說,也要找到最珍視自己價值的顧客。

2. 效率觀點

在相同價值的前提下,如何以最好的安排、花最小的力氣、達到一樣的效果。例如約會流程最佳化(最短的時間玩最多景點)、規模經濟(同一個招數追很多女生)、範疇經濟(研讀策略理論同時用於學業跟追求異性)。

3. 結構觀點

最聰明的戰士會選擇最具優勢的戰場; 例如往男多女少or女多男少的市場前進,或是選擇一個可以向異性(或同性..)展現自己優勢的團體加入。

4. 資源觀點

人定勝天觀點。不管外在環境如何,最重要的始終還是自已的能力與資源。高富帥(天賦資源)、績優股、過人的心機手段均屬之。

5. 統治觀點

根據彼此的合作,妥善選擇與潛在伴侶群之間的關係。若是屬於共創美好人生的長期性關係,還是內部雇用為宜,所需付出的成本為日常監督。

若祇是點放的偶然需求,則還是一次性關係為宜,所需付出的成本為合約執行成本。中間還有很多折衷模式。對適當的對象選擇適當的來往模式為人生幸福的關鍵。

6. 互賴觀點

找到適當的打拼夥伴可以讓你事半功倍,屬於打群架的模式。例如一群朋友中有擅長出遊者、有擅長在飯局炒熱氣氛者、要告白的時候還有一堆蝦兵蟹將幫忙。此部份的關鍵是團體內的成員能力以及目標上必須互補。如果有能力上的重疊則無效率、如果有目標上的重疊則聯盟會崩潰。

7. 競局觀點

專注在與競爭者的對抗,重點在於了解自己的定位以及相對優劣勢後,擬定優勢策略或是以小搏大的劣勢策略。此觀點較為微觀,必須臨機應變,沒有一致性的指導原則。

8. 風險觀點

風險分析可以運用在策略擬定的多個層面。首先要理解自身的的決策屬性是高風險、高報酬的信奉者,還是風險趨避者。詳加理解目標達成後的潛在利益後,就可以了解自己願意承擔的風險程度,進而決定願意投入的資源,以及如何進行風險分散(備胎、控制投入等)。

9. 生態觀點

生態觀點最主要要理解的是目前的環境狀況,再依照個人的狀況決定是要與環境貼合以取得正當性,或者是成為異類以搏取版面以及目光。一般而言符合社會規範可以使得個人的選擇更為廣泛,畢竟大多數的潛在對象都還是遵循社會規範。但在有限的範圍內選擇突出自己的不同則有聚焦的效果。

例如您可能是一位收入不惡的上班族,穿著打扮以及言行舉止都十分政治正確,這可以確保潛在的伴侶第一眼可以留下不錯印象,但卻無法讓他記得你; 但若能抓緊時間展現您在音樂、文學或其它天賦異禀,就可以令人念念不忘。

生態觀點也提醒我們不要忘記環境的限制。例如在較為較為傳統的社會中,想要跨越階級去戀愛只會讓自己買頭包。

* * *

從以上的分析可以了解到,策略九說中,有的觀點是產業層次的分析(結構),也就是戰場的選擇; 有的觀點則是自我的審視(價值、效率、資源),也有著重於個別行動者之間的互動(統治、互賴、競局)。檢視自身的條件並且設定洽當的期望值(風險),並決定如何與環境互動(生態),也是九說涵蓋的範圍。

哪一種思維主導了你的戀愛行為?當然每個事業的經營都有多方的考量,每個創業者經營事業的目的也有所不同,因此實務上都會是多重策略的複合。但使用單一觀點來思考有助於抽象化思考,也更能了解自己為何當時的決策是如此。

2014年4月15日 星期二

期貨的勝率

來源:http://thelanguagelab.ca/posts/financial-literacy-is-it-bull-or-bear

做為一個需要自己準備退休金的個人工作者,沒事找自己麻煩亂投資也是很正常的。

於是股票啦、期貨啦、選擇權啦、各式基金、房地產等等,都有嘗試過, 但似乎除了房地產外,總只是賠多賠少的問題。 好在大筆損失年輕時都已經遭遇過,最近十幾二十年已經沒有太大的危機出現。

大概十多年前,有一個老客戶(現在已經欠錢很久聯絡不上),介紹我去一個地方接案。

到了現場坐定,未曾謀面的客戶向我解釋道:他們要做一個地下期貨的平台。 

期貨,源於以前規避農產品價格漲跌風險的需求。農夫在耕種之時,無法預測收成時的農產品價格,害怕血本無歸。於是與商人簽約,預先將未來將收成的農作物以固定的價格售出。農人但求穩定的收入,但如果屆時農產品價格飆漲,商人則可大賺一票; 如果屆時農產品價格低落,商人則得吸收損失。隨時間的推移,現在的期貨除了農產品,連股票未來的指數、某年某月的電價等等都可買賣。只要買賣雙方一方是風險趨避者,一方是風險愛好者,就可成交。

但與其他所有交易相同,買賣要成交,雙方必須對價格有共識。我問:那這個地下期貨平台,應該是要做撮合的功能,請問你們的撮合買賣雙方的規則為何?是模仿一般的交易所的規則嗎?

「不撮合,客人開什麼單我們就收什麼單。」我跟他確認,就是不管客人用多少的價格買,你們就賣; 不管客人用多少價格賣,你們就買?我原本以為這個案子的案主是要撮合買賣雙方,當組頭抽手續費,平台唯一的風險就是警察上門、或是被賭客倒帳。

他告訴我,根據他們多年經驗,地下期貨只要客人一下手,莊家跟他對作,莊家就會有8成以上的勝率。他說他也不知道原因,但過去這樣一直都很成功。

顯然,儘管期貨有明確的標的,投資者理論上應該可以充分收集資訊來做出最好的決策,但一般人做出的決策卻往往還是錯的。顯然其中的贏家也許可以用攤平再押的方式撐到獲利,或是透過內線比別人獲得進一步的訊息,但一般民眾進到這個殺戮戰場,也許因為訊息太慢,也許無法保持冷靜的頭腦,只要做出決策大概就是錯的。

後來這個案子並沒有做成,但無緣客戶的這番話使得我日後就不再碰過期貨,應該也幫我省了不少錢吧。

什麼是主流媒體?


圖片不知道哪來的,這是我心中的主流媒體。


讓我們展開這個大哉問。

大前天,我們兩個好朋友聊天的時候,一直聽到主流媒體的報導,然後大家也都在反應,主流媒體的影響力依然巨大、新媒體存在的時候,主流媒體依然在洗我們的腦。

是的,大家都還是相信主流媒體講的話。那,如果我們寫一大堆垃圾,然後貼上blog,在成立一個粉絲團。然後轉錄的人就可以說:「根據主流媒體指出:(下略三百萬言)」這樣我們不就可以洗別人的腦了嗎?

所以,我們就開了主流媒體這個blog,一來當我們兩個人的共筆blog,二來當作我們兩個文章的倉庫,因為大前天聊天想到才開的,所以收的最近的文章感覺都比較認真一點,放心好了,這裡很快就會充滿垃圾,畢竟我們是主流媒體。

這年代,開了blog當然也要有粉絲團啊,我們正在洽詢俄羅斯以外地區的殭屍,很快粉絲團就會突破20萬人,請大家拭目以待。


小書介 - 《死後的四十種生活》




如果你自命不凡,有種種巧思。那麼你可以用這本「死後的四十種生活」當作標準,衡量看看夠不夠格這樣看待自己。

死去以後如果你還是那位聰明、淡泊、嚮往自在生命經驗的你,為了獎賞你這樣聰明、淡薄、自在的特殊存在,而決定讓你自由轉世為任何一種生物時,你會做出什麼選擇?在你做出決定之前,真的真的,請再等等,看一下第四篇〈物種的墮落〉。

這四十篇不知道該說是小說,還是玄思的短文,篇篇都是想都沒想過,或者想過卻沒料到想到底竟是如此的寓意。且由於都是兩三頁一篇的短文,因此沒有無意義的劇情、騙稿費的鋪陳、或者賣弄玄虛的伏筆。每一篇都是單刀直入就以創意吸引人,又在兩頁之後達到高潮落幕。在用無關緊要的小知識或用無關緊要的線索,最後放出一點都沒價值的高潮的騙錢小說當道的時候(對,我就是在說丹布朗)。「死後的四十種生活」總算是給讀者一點安慰-原來真的還有人是用創造力寫作的。

宗教的想像也好、無神論的思辯也罷,科技的未來預測也好、傳統的延伸也罷。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才能夠把所有關於來世的寓言說得這麼徹底見骨又扣連著讀者的現世經驗。好吧,就是一位神經科學家這樣的人才,專業短篇小說家們看過十頁後應該就已經妒恨滿滿又愛不釋手了。

來世後重溫現世的一切是怎麼樣的情形?成為一個更棒的生命會是什麼樣的情形?無所事事在雨中酒吧的發呆對人生意義為何?量子力學的機率波跟愛與愛的相遇是怎麼回事?閒話勿說,這四十篇短文很難作個摘要性的介紹,因為短文本身已經都是精鍊後的珠玉了,多說太多為免真的打擾你讀書時候的樂趣,也難說沒有野人獻曝之嫌。不過談些相信妳親自讀過後也會有跟我一樣的共鳴,應該還不算是過份。

原書標題的「The afterlives」,在中文裡沒有很完整個對應詞彙,可以是在靈界的生活,也可以是我們熟悉的轉生後的來世,不管怎麼說,這個詞彙確實帶著「過非此生的日子」的「生活感」。所以這真的不是在談「死」的文集,而是在談「生活」的文集。讀完之後,你我會想的應該都不是生死問題,而是原來我們的日子為什麼會這樣過?不管是滿足地瞭解了原本不甚滿意的生活為何如此,或者毛骨悚然地覺得自己過去對某種日子為何憧憬過。總之,以「來世」談「現世」,以「虛空」談「現實」幾乎是文學定例,但是談得好不好,就有境界的差別。看完每一篇,我想你不是會深呼出一口氣,就是會倒抽一口涼氣,而且轉折只在四頁間,真分不清楚是在坐間歇訓練還是在看小說了。

喔,忘了講,還有四十篇品質足堪獨立成書超現實風的線筆插畫在裡頭,算我賺到了~

日本漫畫史上的出租店問題


東方鳥獸戲圖,幻想鄉流傳的最古老漫畫

每個年代似乎都會有愛多管閒事又神經質的家長團體。

日本在二次世界大戰之前,從大正時代開始,就有以推車形式在街坊之間移動,出租書籍的商業形式。在大戰之後,這種推車小販的書籍租賃形式,轉變成兩種樣貌,一種就是今天普及的現代圖書館的形勢,另一種就是50-70年代的時候鼎盛,今天已經幾乎完全看不到的書籍出租店。直到今天,日本的圖書館還是保留著書籍集散地的樣貌,而非坐下來看書的地方。在今天台灣開始在偏鄉推動的小貨車圖書館,在日本已經有很多年的傳統,直到今天,也還在一些公共圖書館難以進入或者效率不容易評估的區域進行中。

在當時,50-70年代的日本出租店,如同今天台灣的出租店一樣,以租賃商業的通俗文學跟漫畫為主。在當時,漫畫的主要配銷通路,就是這個曾經高達三萬家店舖的出租店系統。比出租店系統更早出現的大型出版社漫畫雜誌,在50-70年代反而並沒有比出租店更受歡迎。租賃漫畫的管道,培養出了我們現在熟知的水木茂還有在當時已經顯受歡迎的手塚。

在當時,日本戰後對於新興的大眾閱讀文化還不是很能夠接受,在二次大戰結束後到50年代左右,就曾經發起過兩次對於流行漫畫(前期是針對關西系統的赤本漫畫,在這個時期則是針對出租店的漫畫)跟我們漫畫文化還在發展中的台灣一樣,對漫畫的批評不外乎故事荒謬、缺乏人性的光明面、低俗又賣弄生物基礎的刺激、暴力而殺戮等等。

但是在出租店鼎盛的時期,日本的家長協會對出租店系統的漫畫提出了非內容的指控。就是出租店內的漫畫,妳不知道上一個借閱的人是否有正確的衛生習慣,租賃書籍也都沒有經過消毒,是嚴重的衛生黑洞,滋養不計其數的細菌。引起軒然大波。日本各界的書籍借閱制度的檢討重心開始集中在衛生問題上,要求導入類似食品衛生安全管理的稽核系統。

但是後來日本的出版業編輯以及圖書館專家們發現一個問題,在當時的日本,以非娛樂書籍借閱為主的公共圖書館系統也已經成形發展中,而圖書館的書籍的借閱環境跟條件其實與出租店相差無幾,也沒有圖書館提供書籍消毒的服務。(台灣的台北市立圖書館在約2010年的時候開始有了光照書籍消毒箱),也沒有厚生省介入衛生管理。但是卻從來沒有人質疑過這件事情,圖書館也從來沒有發生過因為借閱書籍導致疾病傳染的問題。

於是最後這件事情被證實為家長團體們神經質地對流行文化的抗拒,而不了了之。而日本的出租店文化,也在日本對於版權管理的成熟,還有書籍利潤市場的控制與消費文化的進一步滋長見見的消失,日本的娛樂圖書的讀者消費習慣,從租賃轉變成購買為主,到了80年代,出租店在日本已經幾乎絕跡,直到現在日本人來台灣看到漫畫出租店還會感到不可思議,覺得這是從來不能想像的書籍消費方式。

台灣這幾年出租店的市場也急速的萎縮,全台灣的漫畫出租店已經已經減少到三千家以下了,日本民眾的閱讀文化在後出租店時代成功的建立起來,與政府政策一起建立起亞洲最主要的娛樂文化產製工業。(這也和日本戰後經濟復甦的力道有關,戰後經濟復甦成功的讓書籍消費成為「低消費」而不造成任何經濟門檻)台灣的後出租店時代究竟有沒有機會步上相似的道路,還是閱讀就會慢慢的伴隨著出租店一起死去呢?

太陽花學運雜記 之七 關於退場


接下來就是我們的事了(圖片取自網路)

要明確的說的話,我覺得退是可惜的。因為結構性的權力被撼動,但是沒有被打倒。

但是我認為退無妨,因為不能扛的人,不應該逼人扛。重要的是,還能再做什麼,如果不是真的能再做什麼,那麼不要讓他們再虛耗,我所指的他們,指的是台面上的運動領導人們。

虛耗指的是,讓他們在缺乏進一步援奧的情形下,不能夠休息、不能夠逼近新的戰場,而無法取得更新一步的進展,或者是培力。

做為基層的參與者,做為外圍的參與者,做為大部分年輕運動者的學長,這次的進跟退,我都是激動無比的。這些人扛起壓力,冒險打開了台灣民間政治運動的新局面跟新舞台。幾乎所有得壓力都由他們獨自承擔。我們大家每一個人都很辛苦,暫時放下了工作、連續四天不睡的遞送物資、維持秩序、協調激動的大媽與大伯,勸他們大局為重、在雨夜中寒冷、在悲傷的時候一個人吞下眼淚,在行政院被國家暴力打到氣胸骨折。但是我真的知道,有一些人,真的格外的辛苦,就是那些被英雄化的真正英雄。

這些站上台面的年輕孩子們,或許你會說,他們成名了,他們收取了政治聲望了。但是,別忘了,結構性的暴力尚未被瓦解,他們從此之後即將被國民黨真正的盯上。法律的追訴、黑道的復仇這些都將如影隨形的跟著他們。隨著324那天,以及黑道嗆聲的鬧劇在我們這次佔領立院運動當中,重新的現形,我們發現,原來自由的代價多麼的沈重。而這幾位年輕的學弟妹跟孩子,為我們背上了大部分。

我是激動無比的,因為他們竟然如此有膽有謀,一肩承擔,昨天巷口遇到為廷,他還是招牌的傻笑,溫柔的寒暄後,他又趕著衝去下一個巷口開會討論了。什麼時候我們的孩子已經這麼大了。我知道大家都是英雄,或許我有私心,但是我知道,有些人更是英雄中的英雄。

我是激動無比的,在這種捲動全國的大型政治運動,要確認戰果,暫時離開佔領的立院,做出形式上的退場,是多麼地不容易。在別的場合,別的地方,誰敢坦然的說,這場仗,打到現在應該可以了?我們是多麼的喜歡尋找退場機制,尋找各式各樣的理由,甚至於跟對方虛耗,等著對方犯錯。

是多麼坦然又正派的人才能夠大膽的說出,該退則退的宣言與判斷。這些我們根本作不到。沒有錯,不要把運動者英雄化,但是我知道有些人真的是英雄,榮辱不計的英雄。

做為基層的參與者,我固然有屬於我的運動藍圖的想像與判斷,但是我在這次的運動、前一次的運動、多年前運動的時候,與這個場合相識的其他伙伴,有些在台面上,有些在台面下,有些沒有人聽說過。我得到最多的,還是信賴。

而且下一次在我看到你們站出來的時候,不管你有沒有召喚,我都還是會過來,不要擔心,做出你覺得正確的行動,我支持,退也好,進也罷,我都會在。

太陽花學運雜記 之六 信賴與理念

吼吼熊喜歡台灣(圖片取自網路)

來說說一些無謂的日常絮語吧。

我之前一直跟我的朋友們說,我們當朋友,我絕對不是因為我們志同道合才當朋友的。因為人總是會變,理念總是會分歧,如果不能志同道合的時候,就不能當朋友了,而且還往往會反目成仇。

既然要當朋友,就最好總是當朋友,我們當朋友,並不是因為我們志同道合,而是因為我們住得近、我們同學過、我們剛好認識、我們剛好一起站在這裡。

我不知道我們是否志同道合,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但是我們剛好都在這裡,所以我們是朋友。

不過呢,有時候又想想,志同道合真的還蠻重要的,當人跟人之間是處於陌生人的格局的時候,那種因為親親性的友伴關係,就建立不起來了。但是理念或者意識型態,或者說,某種價值卻可以。

今天協調著某一件小小的事情,有一位朋友問我,是誰要弄這件事情的,我說了是我的另一個朋友。那位朋友說,他是誰?為什麼要弄這件事情?由於他們互相沒有脈絡,也沒有關係,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我只簡單的說,是個可以信賴的人,是個不會背叛群眾的人。

與我協調的朋友拍拍我,說,他知道了,就這麼辦吧。

我終究知道了,不管平常多難相處,多機八,在不同的努力軌跡上,志同道合的人終究還是會是朋友,就算互相不認識也是一樣。不會背叛群眾的人,會被別人背叛,但是既使是背叛他的人,也是因為無比的信賴他,才有勇氣背叛他。

人與人之間,或許除了單純的親親性之外,似乎也真的需要一些理念與價值的志同道合。

伙伴多麼重要,讓我們跌跌撞撞往前走吧...

太陽花學運雜記 之五 運動中的庶務-派送食物


清晨才要睡覺,順口聊一下運動中的庶務。

也是閒聊,其實並不是帶著批判的成分。

在這幾次大型的政治運動,從叭叭夜市、紅衫軍、野草莓到這一次太陽花。都有一個特徵,就是有很多好吃的東西。也就不免會有吃飯團與遊民來吃飯。這一次也有物資組想要優先把食物留給靜坐區的學生,並且拒絕來立院觀光的人對食物的索取。以及長得不像學生的人索取物資,面對的質疑。

有志工提到,有大媽團專程來吃早飯,吃了就走,他們其實蠻氣的。我覺得想要優先把食物送到靜坐區的人手上,不管是學生或者不是學生這種情懷基本上蠻正面的,也不需要質疑。而且捐贈物資的群眾,想的應該也不是慈善的流水席賑濟,而是希望把物資交給他們心中珍貴的,為了我們的共同體而站出來的下一代。

不過實務上,其實貪小便宜或者專程來吃飯的人,其實會消耗掉的資源並不多,我認為對於捐贈者的心意不會有很大的侵害。而如果是來吃飯的遊民,我覺得這也正是展現運動的多元,以及台灣豐沛社會資本的時候,其實物資應該是夠的,多照顧人,我覺得不是壞事。而且我們在這種懷抱著「抽象的善」共同目標的場合,我們永遠不知道我們的拒絕,是不是傷害了某些我們所不知道的脈絡下,因為迫切需要而跟我們開口的人。

所以對我來說,我偶有擔任分配物資工作的時候,我其實不太會拒絕明顯不是學生、不是運動參與者的索取。明顯是遊民的就不用說了,這一餐溫飽,不就是我們正在建立起更好的台灣的證明嗎?

而那些明顯是觀光吃飯的大媽團,我也不會拒絕他,在遞送物資的時候,我會用更長的時間,跟他們說話,會與他聊聊,或者親切的問候他(是真的問候他,不是問候他媽媽)跟他說,有空的話,吃個便當也多來聽聽我們演講的訴求啊。下午都有人會送很好吃的包子喔,那時候的演講也很精彩,也順便聽一下嘛。其實他被妳客氣的當面看穿他只是想要食物,多半都會不好意思的。妳又客氣的跟他說一下服貿或者運動的事情,多半不好意思拒絕或者匆忙離開。這時候,妳就根本來只是想要白吃白喝,一點都不關心運動的人,產生了一點交流。而且並沒有讓彼此的自尊受到傷害。

捐贈者的資源,也算是有用在推廣運動上了。只要我們送出去的時候,花點時間,強迫推銷一下。大媽吃到飯,我們推廣到運動,沒有人受到傷害。這樣其實不錯不是嗎?

或許其他面對相似苦惱的志工,下次可以試試看,有時候人跟人之間能夠有更深的瞭解,靠的就是這樣小小的善意跟交流。

我們大家都加油!

太陽花學運雜記 之四 醫療通道


延伸醫療通道的討論。

再一次強調,我對醫療通道是不滿意的。不過我到並沒有太多的憤怒,因為這種規劃是來自於抽象的善而衍生出來的無謂與威權的設計,但是我認為個別的人需要承擔的罪惡很少,參與醫療通道設計與維持的朋友也無須將這種批評整個攬在自己身上,因為這只是我們邁向更好社會的歷程裡,所必經的錯誤嘗試而已。當然,這個錯誤是我判斷的。

那麼開始說說我的心得。

從324行政院一役之後,我認為醫療通道是沒有意義的,獲得了實證上的支持,而不只是權力或者規訓的價值意義上的挑戰。怎麼說呢?

我們可以看到,其實在行政院324當日,不但有醫療通道的設計,還有醫療站的設計。我在行政院廣場上,也看到了群眾以及糾察們對於維護醫療通道的努力,並且高度的配合。但是我們可以發現一件事情,醫療通道的設計是為了高強度,多量傷患出現的時候所準備的不時之需。

這在和平抗爭的時候,少量的身體不適、前端的部分衝突如衝破玻璃,推擠破頭等等而產生的醫療需求來說,以現場的狀況來看,只需要大聲喊叫,附近的群眾都會退開,醫療人員可以長驅而入後迅速救援退出。台灣的社會資本是相當充足的,其實就算是平日,阻擋救護車的案子,我也只有看過電視上報導的那幾則,日常在路上,救護車經過塞車路段的時候,還曾經看過機車騎士橫跨在交錯的車道,避免救護車受到阻撓,而前行的車輛,既使過了一個路口,大家也都還在努力的疏散出通道。

因此,日常的醫療需要,其實這條高威權高壓制的醫療通道的幫助意義不太大,因為不這樣設計,也不會遇到阻礙。

真正會需要大量傷患救助的時候是什麼時候?就是鎮壓的時候,也就是行政院當晚的情形,尤其是後門。我們實在想不太到什麼其他的時候會出現大量傷患了。

我們現在應該都知道,醫療通道沒有意義了吧。因為在那種情形下,民眾不管多配合,政府也不會配合,而醫療通道如果塞滿了警察。那,醫療通道也不叫做醫療通道了。換言之,醫療通道的設計,在真正需要救助大量傷患的時候,實務上就是會受到我們無法掌握政府力量的阻饒。

大家還記得吧,當天夜裡,不要說醫療通道的維持了,連醫療站都被警察脅迫撤出,醫生的人身安全都受到威脅。

也就是說經過324一役,我們得到實際的經驗,只有鎮壓的時候會需要醫療通道,而鎮壓的時候,我們無法控制的政府,他會破壞醫療通道跟其相關設計(如醫療站)

那麼,我們平常花那麼多力氣,去維持醫療通道,甚至於引起對立,然後少部分的特權者,如來訪的政治人物,大搖大擺的不理會沒有強制力的志工的制止行走醫療通道讓志工的內心痛苦,到底值不值得?我想應該很清楚了。大家應該都看得到立院前平常醫療通道只是徒顧人怨而已,而真的需要的時候,警察盾牌一卡,救護車、醫生、醫療通道,通通被破壞掉。

所以我想說的是,醫療通道的原始構想,我認為是一種希望未雨綢繆的完整規劃,但是經過324之後,在實證上,應該已經可以證明這種設計所對應的想像,並不切合現實,沒有必要,也徒然的浪費成本。

但是醫療通道並非完全沒有正面的意義的,上一句提到,醫療通道是一種出於「抽象的善」的未雨綢繆,這種抽象的善對社運的現場現實是無知或者缺乏瞭解的。而這種對社運現實的缺乏瞭解,是台灣社會的大部分與常態。因此醫療通道的存在,對於運動的外部觀感來說,是極佳的,因為他對應了台灣社會在「抽象的善」的思維當中,對於「對抗性的厭惡」、對於「公益性的推崇」,以及「純潔學運」的想像。因此她在運動的形象上來說,是加分的,更進一步的權謀的來說由全關所帶起的群眾對醫療通道的反思與突破,是進一步的加分。因為如果有看到整個過程的人,會看到運動現場裡「抽象的善」進一步的被修正為「務實與真實的善」,而且是透過調解、口頭的爭吵、群眾的反思,非肢體衝突等這些台灣公民社會所推崇的價值所進行。在社會運動的真實現場還沒有成為全民的常識之前,關於醫療通道的原始設計與群眾的突破,恰可以回應社會裡,對於「善」與「道德」的渴望,而讓運動獲得加分。

最後,又經歷了330之後,我們又獲得了另一種實證上的答案,就是某些情形下,醫療通道是需要的,那就是抗爭場合涵蓋了醫院門口的時候,330的時候,救護車會經過台大醫院,這時候我們會看到50萬人慢慢退開變成不可能的。現場糾察以手臂與人牆,格出了一條常態性提供救護車通行醫院的通道,這是真的發揮效用的醫療通道。因次這時候,這個醫療通道並不只是服務不會有傷患救助的運動現場,而是隨時有醫療需要的廣大台灣社會。

324與330分別告訴了我們,有時候,我們需要醫療通道,有時候我們一點都不需要。不要執著於抽象的需求與權力關係去思索,我們終將獲得更為適切的好答案。

太陽花學運雜記 之三 庶務、創意、分工與烏托邦


其實我對運動的理念細節到真的不是那麼在乎,我反而真的很在乎跟很想要有個關於此次運動的日常庶務的全景。

我真的很想知道這次的庶務運作到底怎麼作的,算是非常不可思議,幾乎是慈濟等級的成功。(這個是稱讚不是諷刺)更早之前根本沒什麼運動可以相比,尤其是明顯的多頭馬車,卻為什麼可以讓庶務運作起來。到底是怎麼溝通協調的,尤其是我曾經做過一個有點惡搞的實驗,確認了基層根本就沒有可信賴的指揮系統,但是卻靠著互相配合運作得這麼良好,撐起來這麼大規模的行政跟物資供給。除了大家高度的自治跟分工之外,會不會其實行政與庶務工作,真的需要的是某種架構跟共識,而非我們日常所進行或者設想的精密分工。

然後這邊可以做到這種烏托邦程度的自治,當然資源是淨流入,沒有製造業跟農業的生產活動,群眾的不滿也漸漸的用正面的方式回饋。(除動線規劃,被群眾罵死之後以言語爭執的方式,有團體在突破規訓,但是也沒有真的鬧到不可開交的毀滅性衝突,自認運動菁英的鬥爭就不管了,不在這個層次討論。)在秩序獲得協調後,大家各自的從事文化性的生產,比方說論述活動、溝通活動、還有現場各式各樣的海報、裝置藝術、塗鴉、對外的宣傳活動等等,活拖就是台灣的小縮影。沒有初級產業、製造業疲弱、但是創意產業能量充沛,內容充沛,但是影響在地理上受到侷限。

這一切好像都是台灣的縮影,缺乏協調、但是卻運作良好,缺乏物質性生產的可能性,但是文化性生產卻活力十足。是不是真的有什麼可以由小見大的生機在裡頭,我真的很想知道。

另外一個延伸的點是,這種自治的烏托邦可以進一步到什麼程度,某方面來說,立院現場真的是個特區,外來資源的流入,讓內部的成員可以不計利益提供一些服務性工作,比方說,淋浴、剪髮、按摩、心理諮商,那麼,在什麼程度的共識還有資源的支持之下,這些東西是可以存在?我相信這個運動的規模大概不會維持到社群的程度,但是一個社群的交換跟互助活動,到底可不可能不依靠貨幣或者計量的交換進行?

太陽花學運雜記 之二 台灣三俠


老實說,陳為廷、林飛帆跟魏揚真的是叫人羨慕又嫉妒。人活在世界上最叫人羨慕的就是英雄出少年,而這三個人,真的就是英雄出少年。完完整整的夢幻,全全部部的夢幻。他們真的可以拍個台灣三俠的史詩電影了。少俠陳為廷,總是帶著笑,緬靦中帶著稚氣,大笑大哭,性情中人,允文允武,入廟堂叱國子監背信忘德,辜負學子。侃侃而談,義理兼通。

與另二少俠林飛帆、魏揚三人騎駿馬持寶劍、率三百精銳,輕取大寨,四方響應,大寨竟如杜詩所云:大庇天下寒士聚歡顏。

三俠容色各異,陳為廷雖已成年,但稚氣難脫。林飛帆布衣書卷,看似體弱,舌戰首輔大學士,神色眉羽英氣十足,引經據典,打得首輔大學士滿地找恥。魏揚出身名家,溫柔而細膩,然義博雲天,行政院一役,甫自海外回國(天龍國),竟二話不說,一肩扛起冤罪,穩定軍心。

你們看,三個人個性不同、風格迥異、光是名字都這個帥氣。容色足以風靡萬千少年少女。

唉...英雄出少年的時代到了...真真正正的英雄,我心中的台灣三俠。

太陽花學運雜記 之一 衝突與和平、秩序與混沌


台灣社會真的被教得有點軟趴趴,實在是沒辦法,比較恐怖的問題應該不是順民等等守秩序的問題。我看了一下,其實比較恐怖的應該是,整個守秩序的形式,讓較為外圍跟周邊的群眾變成了類似道具的角色。大抵上來說,在整場運動當中,會漸漸的找不到自己的定位跟該作什麼。這種情況,很可能會讓群眾變得覺得其實出門好像也沒什麼用,或者是自己到底可以幹嘛。

守秩序的問題其實不是很大的問題,而是群眾實務上可能會缺乏參與感,因為運動的精力放在秩序的控制上,而非組織。因為大規模的運動外圍的人其實不可能狂聽演講。理想的狀態,現在應該比較要像一些乘機混進去的平常不是主抓服貿議題的社運團體,我有看到人民民主陣線跟火盟這些。他們稱著人群多的時候,在外面架起自己的場子,因為會上街頭的人,確實就是比別人多一點動力。然後他們跟那些上街的人聊天,請上街的人一起談,或者是問問看要不要一起作點什麼事情。這樣參與的人就會從靜坐等待事件發生,變成主導事情發生。

這次的運動真的會成為下次種子的人,一定會是比較有參與的人,比方說被拉去當志工的那些人。以09年野草莓的狀況來說,我一開始在靜坐區訪問了約80個人,野草莓將群眾分成靜坐區跟工作區,我後來一直覺得是個錯誤。因為靜坐區的人,會缺乏深入參與的動機,因為他們的角色實在是太像道具了。隔了這幾年,我發現如果在當初,妳被迫或者自願付出時間精力當工作人員,妳對各類運動的持續參與將會深化。很多當初的初碰運動者現在都變成各種運動的領導人物,最典型也最知名的人,就是陳為廷。我很難想像如果當初沒有人組織他,台灣現在會變成什麼樣子。如果沒那麼多想得到的工作位置分配下去,那麼最起碼,讓參與運動的人,認識其他參與運動的人(本來不認識的陌生人),也會深化他們對運動的關心。因為文化或者組織行為,最基本的就是在人跟人的紐帶裡產生。所以我覺得對於秩序的批判,很重要的一環是,運動的精力放在秩序上,而沒有放在組織行為上。就算不作任何事情,如果一小圈一小圈,後面聽不太到演講的人,不是坐著發呆,而是由比較有經驗的人,拉著一小區一小區的人,互相認識一下,就當聯誼也好,也會產生很不一樣的動力。就像我當時在野草莓的時候說的:「妳去哪裡一口氣認識這麼多正義的伙伴?」

所以其實我認為抗爭的強度,真正的問題並不在於對運動的成敗與否。他只是在這個好勢頭組織群眾的一種形式。激烈的抗爭是一個好的組織方法,為什麼,因為當群眾是付出代價跟身體痛苦的時候,他會更能夠進入狀況。

反過來說,並非一定要激烈的抗爭才能夠組織群眾,因為本來就不是那麼多的人就可以付出激烈抗爭。我這幾天觀察到,其實很多人都是很有正義感的參與,而且邀請親朋好友一起來,但是會一起來的親朋好友,其實紐帶都已經固定了。所以其實我會覺得,如果可以,大家應該多在現場認識不認識的人,就算只是搭訕正妹也好。因為一口氣可以簡單的篩選出又正又有正義感的正妹呢?當大家在現場產生出新的紐帶(在這麼大規模的運動,要尋求工作位置實在是太過困難),那麼新的運動,才會更有力量。

這個是我對秩序的不滿意裡面,最核心的問題,我認為,也是最關鍵的問題。因為秩序的問題,太容易讓群眾道具化了,這並不是一種價值上的批評,而是一種組織技術上的問題。

簡單作結論,因為不知道為什麼會寫得這麼又臭又長。簡單的來說,其實高強度非秩序的抗爭會容易讓群眾有更強烈的參與感跟組織。但是對台灣現狀來說可能太不可能,太跳脫我們的傳統習慣。那麼,我認為重要的是,我們比較外向一點的人,或者是有組織經驗一點的人,如果可以的話,在現場多找陌生人聊天,更強一點的人,直接在後頭厚臉皮的邀請大家組成小組,彼此留下臉書,互相認識。這樣才會有真正的新力量跟新種子產生。

題外話,我要自我標榜一下,很多人說野草莓失敗,但是我從來沒有這麼認為。因為我後續跟一個學妹聊天,當時我找不到人作媒體組工作,我也不認識他,就從現場拉人,媒體組最後所有得人都做到身體壞掉,有人的博士論文田野還整個耽誤到。但是他跟我講一句話,他說:「許大哥,很感謝你當初找我來作媒體組,我以前去過另一個運動,我一個人去,我什麼人都不認識,推擠的時候我也不知道要站在哪裡,後來也不知道能怎麼去,所以我就沒去了。但是這次我有戰鬥的位置跟理由。」我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覺得我是個偉大的組織工作者,人生再也沒有什麼運動工作的成功可以超越這種成功的。